第二章 我觉得不行
老婆婆女神又拎出一名少女：“那么，第五世。”
“不……”我试着拒绝女神，“第一世，我只要第一世……”
女神冰冷的微笑：“第五世。”
“……是。”我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嵌有蓝蝴蝶结的白色海军帽，绣着蓝边的白色海军衫，领口处系着紫红色的领结，蓝色的迷你短裙，白色的紧口长筒袜，黑色的乐福鞋，柔软的发旋刮着我的下巴，第五世已抱住我，她努力踮起脚尖……我的肩膀传来被咬破的痛感。
“让你刚才不要人家。”
第五世放开我，呲牙一笑，牙缝里满是鲜血。
我看向肩膀，血液像小蛇般流淌了半个衣服。
“……这次是吸血鬼么？”
“人家是世界级的偶像喔。”
“……吸血鬼。”
“人家要生气喽？”
我不去理会第五世，转过身大步跑开。
我没有回头。
那天之后我一直躲藏在一间遥远的旅馆里，我披着薄毯窝在床上，在炎热的夏日里全身发冷。
第五世的世界级偶像身份在电视上得到证实，在记者采访会上，盛气凌人的第五世冲着镜头大喊我的名字，说“抓住他！”，紧接着闪光灯连续照耀，分外刺眼。
我拉动紧闭的窗帘，在缝隙中看到第五世的粉丝团体排成军阵驰聘在街道上，他们戴着墨镜举着牌子，誓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等待着警察，他们马上会来救我，将我保护起来。
这时电视机里的新闻频道突然切换到别的画面，像是偷拍的整人节目，镜头中的人是那么的像我。
我举起杯子，画面里的人没有延迟地将杯子举起。
我退后一步，摔倒在地。
“别担心。”电视里传来第五世的声音，“人家不会伤害你的。”
我肩膀的伤口隐隐作痛。
“人家只想知道，你喜欢人家吗？”
第五世的声线是我听过的女生声线中最好听的一个，那是能够让所有人感动、风一样的声音，在空灵与舒缓间可以绵延山川，亦可以穿云裂石。
我清晰的说道：“我……是恨你啊。”
第五世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门外传来两方人马火拼的枪声，窗帘被狙击枪贯穿出透明的伤口，子弹划破我的肩膀，是第五世咬伤的那侧。
“停手……”第五世颤抖着，低头爆喝道：“停手啊——！！”
一瞬间，枪声响亮，整个世界却突然安静了，电视机的屏幕一闪，转成主持人播送新闻的画面。
我呈十字摊倒在地，视野里的天花板离我越来越远。
我能想起的最后是初见第五世时，少女的笑颜。
那是张多么类似第一世的面容啊。
我伸手去够她的脸颊。
我的手被拍开了。
“……色狼。”
意识猛然清醒过来，我瞪大眼睛，空气充分接触我的肺部，所见之景又明亮起来。
顶着魔法帽的少女比着银色的魔杖：“……准备正式甩流氓了吗？以为我会期待吗？哼……完全没有。”
我茫然地巡视四周，这里不是旅馆，而是我的房间，同时本应致命的伤口像消失一样不留痕迹。
“是你救了我么？”
“……哼、哼、哼。感谢我会及时出现在你的身边，感谢我是能够毁天灭地的魔法少女吧。”魔法少女抱着双臂，别过视线红着脸说：“也要感谢我帮你换了衣服……”
“谢谢。”我低下头郑重道谢。
“……要求再摸摸我的头，这是利息。”魔法少女也低下头，抬起视线，“……当然，我才不是想让你摸我的头呢。”
我拿下她的魔法帽，抚摸她的头：“第六世？”
“……唔~也不是不能这样称呼。”第六世闭着眼睛说。
深紫色的魔法帽，同颜色的长款夹克，衬衣领口系着紫红色的长蝴蝶领结，短裙搭配紧口长筒袜，蹬了一双方口皮鞋，年级是少女，手里握着指挥棒一样的魔杖。
“……要知道当时千钧一发，第五世那个偷腥猫自杀，伟大的我化作光芒从天而降，唰~~，呵、呵、呵、呵。”第六世在原地像跳芭蕾一样转个圈，“……多亏了老婆婆女神的魔力连发实现了惯性，奇迹像尿不尽患者的哔一样停不下来。”
第六世用魔杖指向我：“……因此，如果我死了，接替我的女性会直接化作光芒来到你的身边，做好准备。……啊，当然你不可以移情别恋。”
移情别恋，吗？
第一世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第一世还有可能回来吗？”我问。
第六世无言地甩着魔杖，圆盘状的电灯变为长秋千，少女飞身坐在秋千一样的电灯上。
我起身，轻推第六世笔直的背，房间里只剩下绳子摇晃的声音。
“……据本魔法师所知，每个用来接替的女性都是真实的虚假，她们的形态、性格和背景都是随机的，也许接替我的女性就可以重现出你所熟知的第一世，也许永远不能。”
我没有说话。
第六世背对着我说：“……要杀了我么？”
我一愣，手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我的手正从后掐在第六世的脖子上。
白皙的温暖就在我的手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第六世脉搏的跳动，只要我继续用力就能夺去这个少女的生命，只要我继续用力……
我用尽全力掐住她的脖子。
第六世的魔杖叮咛一声掉落在地，少女已经失去反抗能力，我的身体从后和她的身体紧贴，呼吸加重，耳鬓厮磨。
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第一世……
脸上传来第六世手心的触感，她的动作很轻，手的温度冷冰冰的，像是生命流逝的尽头。
泪水从第六世的下巴滴到我的手指上，溅出水花，溶在心里。
我放开了第六世，低头坐在地上。
我有什么资格夺去别人生命？
第六世剧烈的咳嗽，我想去轻拍她的后背，让她的呼吸更顺畅些，可是肢体像死掉一样无法动弹。
第六世倒在地上，昏睡不醒。
我努力打起精神，把第六世抱到床上，脱去她的鞋袜，展开薄毯一直盖到她的脖子。
终于，第六世从晕厥中虚弱地醒来，看向我，极缓慢地别过头。
我跪在地上，低下头：“抱歉。”
“……魔杖。”第六世撑起身：“……我要惩罚你。”
我把魔杖交给她，魔杖一经第六世的手，光芒万丈，会魔法的少女化为尘埃。
几乎同时，光芒中的灰尘凝聚成又一名女性，束着高马尾，穿着绣有白边的露脐背心，同款式的配套短裙，蓝边的白腰带其中一侧系着蓝白相间的大蝴蝶结，年龄是二十岁以上。
第六世，这就是惩罚吗？
我的头低到磨着地面。
第七世发出哭声。
我彷徨地抬头，看到第七世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是你在哭……”
“呜呜，因为你看起来很伤心嘛。”
“你走吧。”我刚想这么说，手就被第七世用力拽起。
第七世擦掉眼泪：“走，我带你去看天涯海角！”
第七世把我带到红色的敞篷跑车上，披上一件风衣，又拿出一件女性风衣给我穿上，“小心着凉。”
我把女性风衣的衣领收紧，第七世为我系上安全带，纠正我蜷缩的坐姿，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好，起飞！”她猛踩油门。
引擎轰鸣，跑车像是一窜红色的烈火，真的要飞起来。
漆黑的夜空中下起暴雨，在无尽的雨夜中，第六世载着我在高速公路上狂奔，车灯把前方照得雪亮，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溅起雨花。
“呜呜呜……折叠车顶好像坏了，你能帮我打下伞吗？”被骤雨浇成落汤鸡的第七世说。
我无言地把雨伞撑开，举在第七世的头顶。
“呐，你看这车、这马力、这夜、这雨，人活着就是为了激情啊！”第七世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湿透的衣服像烂泥一样黏在身上。
但是那空荡荡的高速路，巨大的黑色天空，被跑车切开的浓密雨幕，都如此昂然地在我的眼前呈现，我每次呼吸都觉得酣畅淋漓。
“嗯。”我以手成梳，往后理了理湿掉的头发，“非常激情。”
“对吧！”第七世说完大笑，又喜极而泣地大哭，泪水和雨水被狂风冲散，成为广茂水雾中的一员。
反复不断的引擎声和雨声消逝远去，耳边只听到想去追逐理想的心在跳动。
我要找到你，即使不择手段。
车速减慢，最后归零。
座位将后知后觉的我弹出跑车，我看到了跑车再次汹涌，向无休止的雨中驶去。
第七世驾车疾冲，在远处轰的一声巨响，像烟花一样，像地震一样，像叹息一样。
火星四飞。
我回想起第七世大笑时脸上都是泪水，原来她是真的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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